崔石中捏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泛白，办公桌上的台历停在十五号，墨迹玄妙得像他二十年的宦途——无波无澜，阻难严慎。

下昼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棂，落在办公桌第三层抽屉的把手上，泛着少量寒光。那是他今早意外间拉开的，一封莫得签字的牛皮纸信封静静躺在边缘，封口用蜡油封着，只写了三个字：崔石中亲启。

他关抽屉的行为重了些，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。整整一上昼，崔石中没敢再碰阿谁抽屉，直到办公楼里的东说念主走得差未几，他才反锁上门，指尖发颤地抽出信封。

内部的信纸薄薄几页，却重如千钧。举报信上的笔迹刚劲，一桩桩一件件，直指市里几位常委的权钱交游，致使牵连到昨年旧城校正的拆迁款挪用案。每一个名字齐知名遐尔，每一个字齐带着血腥味。

“崔处。”

门被轻轻敲响，崔石中像被烫到相同，猛地将信纸塞覆信封，错愕地藏进公文包。他定了定神，拉开门，门口站着的是秘书处的陈晴雯，伶仃熨帖的正装，眼神澄清。

“陈秘书，”崔石中声息干涩，“还有事？”

陈晴雯递过来一份文献，指尖擦过他的手背，带着一点凉意：“这是明早常委会的议程，您落下的。”她的眼力掠过办公桌，落在阿谁阻塞的抽屉上，“崔处，您今天使采不太好。”

崔石中的心猛地一跳。陈晴雯是常委李副布告的远亲，却偏巧被分到我方这个净水衙门的秘书处，这其中的门说念，他素来不敢深究。

“老误差了。”他对付扯出一个笑，接过文献。

陈晴雯莫得走，反而靠在门框上，声息压得极低：“崔处，有些东西，是藏不住的。旧城校正的事，死了三个拆迁户，总不成就这样算了。”

崔石中周身一震，抬眼看向她。阳光落在陈晴雯的侧脸，她的眼神里莫得涓滴怕惧，唯惟一种近乎执拗的强硬。

信封在公文包里硌着他的腿，像一颗行将引爆的惊雷。他念念起我方刚入职时的誓词，念念起拆迁户家属跪在市政府门口的花式，念念起这些年见惯的趋炎附热、明哲保身。

手机飘荡了一下，是李副布告讦来的音信：小石，晚上有空吗？我带了瓶好酒。

崔石中看着那条音信，又看向门口的陈晴雯，喉结移动了几下。窗外的暮色冉冉千里下来，将整座办公楼裹进一派看不见的硝烟里。

他捏紧了公文包的把手，指节泛白。是将举报信付之一炬，继续作念他的太平官？已经赌上二十年的宦途，撕开这层比比皆是的黑幕？

风从窗缝里钻进来，带着一点凉意。崔石中深吸连气儿，抬早先，眼力终于有了一点矛头。